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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-----是山 ..... 她-----是水
他 堅毅勇敢 永不妥協 //
她 柔韌聰慧 芬芳長在
在我心中 巍峨如一座山
輕柔如一縷水
為臺灣 他們 無怨無悔
為雲林 他們 盡心盡力
對於台灣這美麗的島嶼 他們就像 山與水
山與水----我的雙親 蘇東啟和蘇洪月嬌//文:蘇勳璧
A、永不妥協---台灣建國的先驅者—我的爸爸蘇東啟
一、 起義的原因
日本統治台灣時期,一開始將台灣視做殖民地,欺壓台灣同胞,掠奪社會資源,但一段時期後,改變對台策略,推行皇民化運動,大興土木基礎建設,營造一個夜不閉戶,做錯事會覺得羞恥的社會。
爸爸是台灣早期留日學生,到日本就讀關東中學和中央大學政治系,中日戰爭,爸爸犧牲學業,歷盡千辛萬苦偷渡到當時他心中的”祖國(中國)”,戰後,陳儀要到台灣,希望爸爸一起回台幫忙,但是,爸爸想要更瞭解祖國,所以他隻身旅行到內地,看到戰亂的祖國一片殘破,百姓無糧可食,無衣可遮,無屋可住,但高官卻錦衣玉食,官場貪汚腐敗,報紙廣播同流合汚,所謂的祖國和心中所想像的祖國是如此的不一樣,所謂的祖國和日本統治下的台灣是如此的不一樣,但是,爸爸當時內心對祖國,仍懷抱著忠誠和愛國心。
爸爸從早期一個熱愛祖國青年,最後澈底覺悟,認為唯有建立台灣國,才能讓台灣人民永遠享有平等、民主和自由,這中間的轉折,對國家定義的轉變,可分為遠因跟近因。
遠因是世界大戰結束,「人民自決」蔚為世界風潮,爸爸熱愛閱\讀,每日必詳讀中日文報紙、自由中國、民主潮等雜誌外,還時常有人從日本轉寄政治論壇類文冊,供爸爸閱\讀,軍憲警來家裡搜察時,家裡除滿屋子這類書籍外,並沒有槍炮等違禁品,這種「人民自決」的論述是非常熱烈並成熟的。
近因是國民黨退守台灣,當時社會幾件事情:一、1947年二二八事件,國民黨敦請台灣精英人士出面恊助,安撫社會人心,這些精英人士沒有參與暴動,却被非法、無理、無情的機關槍掃射,國民黨對治台的方式,竟然是屠殺而不是安撫,這樣的一場殺戮,造成台灣至少三十年的領導斷層,這種行為等於是在「滅族」,是在消滅「台灣民族」,這對於受過日本教育的他來說,真是不可思議,這事件帶給他非常非常大的衝擊。二、1949年四萬元換一元政策,這是政府向人民公然搶錢,等同強盜行為,很多人因此破產自殺。三、1948、1949、1950連續三年,發佈戰亂時期動員條款(台灣戒嚴令)、戡亂時期(檢肅)匪諜條例、懲治叛亂條例,等同宣佈台灣是個警察國家,軍、憲、警可以隨便抓人,不必經過法院審理。四、公務員高普考試,錄取名額採用省籍分配限制,台灣人錄取比例百中才有一,甚至黨、政、軍官路互通,整個中央和地方政府,都是外省人控制局面,台灣人家庭只要有一人當公務員,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,而外省家庭却是有多人同時當公務員,這就等同外省族群是高高在上,而台灣族群是下面階層,難道台灣人只能是資源提供者嗎?台灣人只能是低階的農勞工階層嗎?
爸爸原本是一個忠貞愛國的國民黨員,但在經歷1947到1950年後,他認為需要讓台灣人民知道什麼是國家?什麼是平等、民主和自由的社會?而要怎樣來教育台灣人民呢?他透過選舉的演講,來闡述他的政治理念。爸爸以「寧鳴而死」作為家訓,並且身體力行,在縣議會被贊譽為「蘇大砲」,並成為雲林縣議會黨外「四大金剛」之首。但透過選舉的改革速度太慢,1960年發生「雷震事件」,雷震、殷海光創辦的「自由中國」期刊被禁刋,雷震等人被捉,而唯一台灣人李萬居所創辦的公論報也被禁刋,總編輯、記者先後被捉,整個社會不淮有異議聲音,言論自由被剝奪,眼看著中國國民黨將台灣視為囊中物,行徑越來越無法無天,雷震、李萬居和爸爸等人想要籌組「中國民主黨」,想藉由「中國民主黨」來制衡「中國國民黨」,也因雷震等人被捉,無疾而終。
台灣遭逢二二八事件後,長輩教育小孩「有耳無嘴」,叮嚀不可參與政治,國民黨帶來貪腐無能,特權橫行,為求控制政權,表面上雖有實施人民選舉,却變相以選舉奥步:買票、作票和同額競選,謀求非法當選,繼續控制政權,整個社會處在消極低沉氣氛,國民黨對特定少數台灣人施點小惠,給個小官,台灣人就滿足了,印證「台灣人怕死、愛錢、愛當官」。
爸爸覺得台灣人的幸福和將來,不能再寄望在腐敗中國國民黨的省悟和善待,必須靠台灣人民自悟團結,需要有人出來號召,並大聲說出台灣獨立建國。
二、 起義過程
蔣介石對美聯社記者說:「台灣沒有政治犯,只有一小撮的失意政客在海外搞台獨。」
為能引起國際間注意到島內台灣人民想要台灣獨立的意願和聲音,計劃革命起義,起義時間特別挑選在聯合國開大會時期,事先打字的起義文稿有中、英、日文,和中、英、日文播音員。另外,革命起義選擇和軍隊聯合,才可拿到武器,尤其是威力強大的戰車連,搶奪軍火庫,搶奪廣播電台,以便向台灣和國際社會發出聲音,連絡國內外記者和國外台獨組織,戰車北上經由台中--台北路線圖和沿路廣播,號召台籍兵和台灣人加入,整個計畫包括和北部台獨組織孫秋元、日本台獨組織,國外記者的聯絡,由此可以看出革命起義的脈絡。
爸爸說:武裝革命起義只是踏出追求台灣獨立的第一步,最重要的是要喚起台灣人自覺,台灣獨立就有希望成功\。爸爸當時懷抱著「殺了一個我,還有千千萬萬個我」的精神,他認為一定要有人勇敢的開出第一槍,才積極進行武裝革命起義準備,後來,爸爸被尊稱為「台獨國父」,死時靈柩覆蓋\著台灣獨立建國旗、政治受難者協會會旗、民主進步黨黨旗。
三、牢獄之災→ 四、浴火重生→五、父女情誼
三、 牢獄之災
1976年蔣介石去世,爸爸獲減刑出獄,十五年來他被關在獨居房,獨居房空間狹小到連手都不能伸展開來,白天只有一扇小窗戶透過些許\陽光,環境潮溼昏暗,夏天既使不穿衣服靜靜坐著,也會汗如雨下,冬天儘管全身包在棉被裡,地上如冰溼冷之氣通澈至骨,令人整夜全身顫抖。獨居房內只有馬桶,用來飲水、刷牙、洗澡,寫家書趴在地上,環境之惡劣難以想像。許\多政治犯因為被關在獨居房而發瘋,爸爸說:被關那麽久沒有發瘋,完全是靠他的意志力撐過來的。爸爸寫回來的家書中有一段寫著:「不知多少個暑天,從那尺許\寬的小窗,遙望故鄉藍天…身在牢房,心繫家鄉,春耕時恐雨不足,夏收時憂豪雨不休,颱風起又驚農舍被大風掀去,鄉親父老是否安好,警稅特吏依然橫行?唯有此刻我會軟弱下來,哀求上蒼、憐我台灣、佑我雲林」,爸爸雖身在牢中,仍心繫雲林鄉親。
四、 浴火重生
1986年民進黨創黨,爸、媽、洋姐和芬姐四人都是創黨黨員,記著爸媽北上前,把家裡重要事情和鑰匙交給我,說:如果一個禮拜內沒有回來,就聯絡其他兄弟姊妹。當時,我心裡是有苦難言。三天後,爸媽回來了,爸爸高興到眼睛閃閃發亮!一直講說:沒有想到我-蘇東啟能等到這一天,看到台灣反對黨誕生了。那是我這一生唯一的一次看到爸爸這麼的高興。
國民黨來台後,為求控制政權,用非法手段實施人民選舉,如:買票、作票和搓圓仔湯(同額競選)等。1960年,爸爸因為不同意國民黨搞同額競選把戲,不得不和林金生競選雲林縣長。沒想到,國民黨的骯髒手法,在爸爸被關15年後還是一樣,當時雲林縣議員選舉,國民黨已連續二屆上演搓圓仔湯戲碼,到第三次又要如法泡製時,有一位侯選人蘇紅X,因戶籍沒有在截止時間內遷出,但選舉公報上還印有她的名字,爸爸就故意跳出來幫她助選,幫她貼宣傳單、派宣傳車,辦選舉造勢演講,就在投票前一天,爸爸呼籲:大家一定要把票投給蘇紅X,結果北港鄉親真的把票投給她,國民黨搓圓仔湯局就這樣破局了,這一反制作為,當時在雲林造成相當大的震撼,也顯示雲林鄉親的政治素養。
爸爸出獄後,為了鼓勵年青人參政,願意全力無條件支持,只要得知有優秀年青人,就會要我或宇姊或媽媽開車陪他去,我們就這樣四處去拜訪、請託、尋找優秀人才,在這當中,曾有二個人說願意參選,一個是國民黨籍,一個是黨外人士(當時還沒有民進黨),結果,這二個人都利用爸爸的關係,提高價錢,被搓圓仔湯了。
1987年朱高正參選第一屆增額立委選舉,爸爸以提拔後進的心態,全力支持輔選,選舉期間,當北港媽祖廟前出現鎮暴部隊,用强大水柱噴灌民眾時,爸、媽和洋姊站在最前面保護民眾,那是國民黨第一次以鎮暴部隊鎮壓民眾,使著朱高正一夕成名。
五、 父女情誼
爸爸被抓時,我才五歲,媽媽要求我們,每個禮拜都要寫一封信給爸爸。但是,我對爸爸沒有印象,要怎麼寫信呢?所以,我就偷抄作文範本,爸爸回信說:璧兒,這次寫的信非常通順,顯見妳的文思大有嶄獲…,我就覺得他竟然被我騙了。我講這一段是因為當時我和爸爸沒有感情,所以完全寫不出自己的信來,只能用抄的來欺騙他,欺騙他和我之間的父女情。
記得國中時,讀到林覺民的「與妻訣別書」,當時我很生氣,為何爸爸去做那件事時,沒有想到他有六個小孩嗎?至少也應該先跟媽媽離婚,把所有財產都留給媽媽吧(因為家中的財產被非法充公)!所以,在爸爸回來後,我是不大跟他說話的,因為我一直無法了解而不原諒他。
我曾問爸爸說:當初知不知道做這件事是會被判死刑?要誅連九族的事嗎?一次起義革命是不可能成功\的,為何還敢去做?你要如何向媽媽,還有我們六個小孩交待?我一直質問他,然而,爸爸給我的回答只是,我們台灣人不可以讓外省人看得很卑賤,一定要有人出來抵抗奮戰。然後我就再問:既然你已決定要做這事,為何不先和媽媽離婚,為何不把財產做一個妥善的處置,為何都沒考慮到媽媽和我們小孩子?他說:他認為媽媽有那個能力可以照顧我們,他對媽媽的能力有信心,而且也不忍心跟媽媽離婚,因為那個時代,離婚這件事對女人傷害很大,儘管他是這麼說,但我還是很生氣。一直到我四十歲時,因為在社會上也有所歷練和成長,才體會到爸爸在當時才三十幾歲,就有那個智慧、勇氣和對台灣這塊土地無私的愛,做出那麼艱難的決擇,而且是那樣的無怨無悔!在他還被關時,他寫給媽媽的信中,要求媽媽一定要出來選縣議員,在他出來後,他也要媽媽去選省議員,他的想法是透過參與民意代表的選舉,為故鄉、為台灣獨立與建設發聲與努力,在台灣民主政治、台灣獨立這條路,他從來沒有退縮過!
我認為自己做對一件事,就是從台中請調回雲林,這段期間我跟爸爸在一起,大概有十年時間。剛回到家的初期,跟爸爸一整天都沒有說上幾句話,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。但有二次他特別請我單獨對話,一次是我辭掉台中檢驗科主任工作,回到雲林時,他跟我說:「沒有想到,我蘇東啟的女兒,有一天,會到中國國民黨的政府體制機關內去當官,但是這條路的選擇,關係到妳將來的幸福,而且是妳自願的,我也不方便來阻止,但我對妳有幾點要求:第一:不能當米蟲。第二:不能貪污。第三:能夠幫助百姓的地方一定要儘量幫助。」。第二次是在我要出嫁的前一晚,他跟我說:「妳是我回來後第一個要出嫁的女兒,也是我能夠參與的第一個小孩的婚禮,但是我沒有嫁妝能送給妳,我想這個問題想了很久,唯一想到能給妳的,就是蘇東啟的名聲。」那時我回了他一句:「我要你的名聲有什麼用?」,爸爸聽後楞了一下,然後笑出來說:「蘇東啟的名聲妳不要喔?」我說:「我不要,我要蘇東啟的名聲幹嘛?蘇東啟的名聲只是讓我過得很辛苦而已!」,說完我掉頭就上樓了。這事,我一直到四十歲後才想通,會難過到覺得自己當時太不懂事了,如果能夠早一天懂事,那該多好!我想:其他政治犯的家人,是不是也有那種痛?因為這些政治犯去做這些事時,並不是只有他們本身的自主意願而已,對他們家人這部份是沒有辦法交待的。爸爸那時候會跟我講那些話,也許\他認為他雖沒有虧欠台灣,但他虧欠我!
爸爸出獄後,生活起居非常的克儉,過世後,媽媽和我整理他平常穿的衣褲,口袋裡面都沒有錢,都是空的,只有媽媽的名片,因為他出去與人交往,總是遞出媽媽的名片,說:「若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,請打電話過來。」,媽媽和我只有流淚\,除了流淚\,我和媽媽無法說出一句話。
媽媽對爸爸的評語:「我先生的忠直硬氣,及他做人受到選民的愛戴,他不是用那種口才跟人辯論,是用伊實際行為,得到老百姓的認同。」。
爸爸直到過逝前,從來沒有跟我說過:什麼對不起,沒有好好照顧我們之類的話,他要過世前,最常口口聲聲唸唸不忘的事,就是擔心同案政治受難者過的好不好?他們的家屬過的好不好?
(未完待續,撰文日期不詳。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