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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革命僧—林秋梧.我讀我評(5)
新聞報導 -
作者 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董事長 楊緒東醫師   
2009-09-09

(photo source: 《台灣革命僧—林秋梧》一書)

*橘色粗體字為楊緒東醫師撰寫之書評


佛教進入中國之後,加上帝國愚民思想與道教巧妙結合,成為一種可怕的思想麻醉工具,而有利皇帝的統治。

佛教自入中國以來,混入道教色彩極為濃厚,故寺院與道觀無異,儼如「神像百貨店」 一般,牛頭馬面,無奇不有,社會人以為偶像崇拜,良有以焉。開元寺彌勒店西堂原奉駐生娘娘,並十二照母,因係道教之神,寺執事以來歷不明,不合佛教精神,故乘此番重修該殿時,將十二婆者全部拆毀,駐生娘娘移置於西廊偏室,待後日再為處置。是亦台灣佛教改革史上可特筆之快事也。
李筱峰,1991,”宗教改革與社會運動”,《台灣革命僧-林秋梧》,望春風文化,台北,p.111。

林秋梧所從事的宗教運動中,以一九二九年七月起連續舉行三年的「反對中元普度」的運動最具特色與規模。因此,本書將之列入專節討論。

一九二九年七月,屬於「台灣民眾黨台南支部」的外圍組織之一的「赤崁勞動青年會」,發啟了一項「反對中元普度」的運動,目的在破除迷信。他們舉辦演講、發表宣言。第一年的「反對普度宣言」由莊松林(林氏的摯友同志)所撰。宣言中指出普度「是封建社會的遺物,是封建時代的諸侯為保持其地位,利用那些不自覺的僧侶,瞎倡出來的一種勾當」「普度是一種的迷信,在現代科學昌明的社會早已失去了他存在的意義了」。

為了解釋「這種荒唐的中元節為什麼在中國會那樣的普遍?」林秋梧考察佛教最盛的時代──由六朝至李唐──的社會狀態及經濟狀態,而後指出:

在那壓迫層層之下,當日的百姓所以還耽溺於迷信者:
(1)    是他們下階層的人們不能認清自己的力量,只想依靠神明來解決自己的痛苦。
(2)    是支配階級為防止被搾取階級的xx,以維持自己的特權。所以秘密或公然去鼓吹百姓信奉鬼神。


中國的中元節現在除了幾個地方在每年的七月十五日舉行祭祀而外,別的地方都是寂寞不聞了。獨漳泉兩州現在猶熾,不但如此,這兩地方的所謂普度又是整個月間繼續胡鬧著的。而我們台灣的同胞中許許多多是繼承著這個「南人尚鬼」的遺傳性,每年到了舊曆七月就花費了巨款的錢財,虛擲了許多寶貴的時間,用著莫大的犧牲,說什麼要體佛的教旨大發慈悲濟渡陰間一切無所寄託的餓鬼,孝敬「好兄弟仔」。且以為自己也是個熱心虔敬的佛教徒。這種的態度真是可笑又可憐得很了。
李筱峰,1991,”宗教改革與社會運動”,《台灣革命僧-林秋梧》,望春風文化,台北,pp.112-114。

空洞虛幻的「西方淨土」與「天堂極樂」,或所謂「大同世界」與「烏托邦」,做為詩情畫意則可,不必寄情於如是境界,因為此「境界」是「福報幻境」,活在當下、看清世情,修煉以增長智慧、克服世間的不平等,加強人權與實踐公義的人性力量,才是修行。

在林秋梧的筆下,孔子的大同世界、佛教的極樂淨土,都成為他理想中「為公忘私」的共產社會了。於此,我們可以想見這位三o年代左右的左翼青年的浪漫美麗的憧憬。特別是,他曾經在一篇〈馬克斯進文廟〉的文章中,很巧妙地以馬克斯進孔廟與孔子對話的方式,將禮運大同篇的思想拿來和馬克斯理念相提並論,並進而引介馬克斯思想。文中,他安排馬克斯回答孔子的話,說:

你問我的理想的世界嗎?好啊!好啊!你真問得好!有許多人都把我當成個物質主義者,他們多以為我是禽獸,我是只曉得吃飯,我是沒有理想的人。其實我正如你所問的一樣,我是有一個至高至遠的理想的世界,我怕是一個頂理想的理想家呢。我的理想的世界,是我們生存在這裡面,萬人要能和一人一樣自由平等地發展他們的才能,人人都各能盡力做事而不望報酬,人人都能得生存的保障而無饑寒的憂慮。這就是我所謂「各盡所能,各取所需」的xx社會﹝按:日治時代「共產」二字甚為敏感,故以xx取代﹞。這樣的社會能如是實現了的時候,那豈不是在地上建築了一座天國嗎?

文中林秋梧安排孔子回答馬克斯說:「你這個理想社會,和我的大同世界竟是不謀而合。」雖然林秋梧安排這個馬、孔對話,將孔子的大同世界與馬克斯的共產社會相比附。但緊接其下的對話,他又將兩者比較出差異,並藉以引介馬克斯的理想。文中說:

……但是馬克斯卻很鎮靜,他好像沒有把孔子這段話看得怎麼重要的一樣。孔子在他眼中,這時候,頂多怕只是一個「空想的社會主義者」罷?所以他又好像站在講壇上演說的一樣,自己又說起他的道理來。

我的理想和有些空想家不同,我的理想不是虛構出來的,我先從歷史上說明社會的產業有逐漸增殖之可能,其次是逐漸增殖的財產逐漸集中於少數人之手中,於是使社會出來貧乏病來,社會上的爭鬥便永無寧日。

這段話,朗然已經出現「階級鬥爭」的影子。在文章中,林秋梧安排孔子回話中:「我從前也早就說過「『不患寡而患不均,不患貧而患不安』的呀!」但接下,馬克斯又在文中被林秋梧安排作如下的論辯:

不對!不對!你和我的見解終竟是兩樣,我是患寡且患不均、患貧且患不安的。你要曉得,寡了便均不起來,貧了便是不安起來。所以,我對於私x的集中雖是反對,對於產業的增殖卻不惟不敢反對,而且還極力提倡。所以我們一方面用莫大的力量去剝奪私人的XX,而同時也要以莫大的力量來增殖社會的產業。要產業增進了,大家有共享的可能,然後大家才能安心一意地平等無私地發展自己的本能和個性。這力量的原動力不消說是贊成廢除XX的人們,也可以說是無產的人們。而這力量的形式起初是以國家為單位,進而至於國際。這樣進行起去﹝來﹞大家於物質上精神上,均能充分的滿足各自的要求、人類的生存然後才能得到最高的幸福。所以我的理想是有一定的步驟、有堅確的實證的。

林秋梧所設計編造的馬克斯與孔子的對話,因次號的雜誌已失佚不存,無法確知其後的發展,但從以上所引的對話,正足以反映三O年代左右的左翼青年嚮往馬克斯思想之一斑。

在日治下台灣的各社會運動陣營中,有路線上的分歧。其中,採取階級鬥爭與否,成為區別路線的重要準據之一。
李筱峰,1991,”社會主義思想與解放的佛學”,《台灣革命僧-林秋梧》,望春風文化,台北,pp.157-160。

林秋梧認為階級鬥爭,於人權平等的宗教,啟蒙研究,或可施行,但是發現人性好鬥與馬克斯理論無法融合,往往會造成浩劫,他覺悟到人生的價值在於信仰的實踐。

從以上所引,我們發現林秋梧對於階級鬥爭,是抱持正面而肯定的態度。然而,即使他肯定階級鬥爭的正面意義,但是,卻不認為階級鬥爭是「放諸四海而皆可行」。這從他認同孫文的對階級鬥爭的態度可以得知。林秋梧說:

階級和階級鬥爭的概念明白了後,應當斟酌的,就是在於去就取捨,即決定階級鬥爭結局可行不可行的問題。孫文在三民主義中,曾說道:「……在不均的社會,當然可用馬克斯的辦法,提倡階級鬥爭,去打平他,但在中國實業尚未發達的時候,馬克斯的階級鬥爭無產專政,便用不著。所以我們今日師馬克斯之意則可,用馬克斯之法則不可。」這樣看來,階級鬥爭是因時機與國度的關係上,有可行不可行的分別。這個斷定,想也未必無理。

再者,對於階級鬥爭的方法,林秋梧反對兵革刀槍的流血武裝慘鬥,而主張以「無抵抗的大抵抗主義」為原理。他說:

佛教叫人家去建設現世淨土的時候,……卻不用他動人為的力量,藉禮儀刑法的拘束,強制的把大眾拿來改頭換面;(而是)專以穩健的步驟、熱烈的態度,在日常生活中,喚醒人類本來的面目,鼓吹他們潛在的力量即信仰戴天仇說:「信仰的生活,是個人和社會的進步團結最大的機能,總理說主義是『信仰』,就是很明顯地說明冷靜的理知不化為熱烈的感情時,絕不生力量」。實在不錯!我們要知道「只有信仰,才能夠永生,只有信仰,才能夠合眾。」「一個民族,如果失卻了信仰力,任何主義,都不能救他起來」……﹝中略﹞……要之,對於階級鬥爭的佛教之態度,始終一貫,是站在無我即大我的境地,以擁護無產大眾,解放被搾取階級為目標,其所採的方法,則排兵革刀槍的暴力行為,專以無抵抗的大抵抗主義為原理。這與現在一般主義者所唱的激烈手段比較起來,實在可謂天淵之差了。
李筱峰,1991,”社會主義思想與解放的佛學”,《台灣革命僧-林秋梧》,望春風文化,台北,pp.164-165。

(未完待續,撰於2009/09/09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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