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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鷺鷥飛過──我讀我見(7)
新聞報導 -
作者 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董事長 楊緒東醫師   
2010-06-17


(photo source: 告別白鷺鷥

*粗體字為楊緒東醫師撰寫之書評


加入ROC體制內,DPP的選舉,會是一場受到牽制的人民抗爭,不自然、不純潔、不流暢、不乾淨,盧修一的台灣民族建國的理念,無法於勝選中得到進展,唯有步步為營,退而求其次,用智慧來軟化,最後把自己釘在十字架。

面對所有的惡法,台灣人民在思想、言論、行動上,只要枷鎖一天未解開,這場台灣民主戰役就一天不能停歇。因刊登「台灣共和國憲法草案」遭到「涉嫌叛亂」起訴的鄭南榕,為了堅持「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」,決定堅持不認罪歸案;他心境平和卻鬥志高昂地把自己關在「自由時代週刊」雜誌裡,長達七十一天,引起全國譁然,許多人都擔心他的安危,紛紛趕往聲援。

盧修一於四月五日得知鄭南榕有自焚抗爭的意圖後,急得在當天夜裡前去探望,力勸這位令人尊敬的鬥士,以其他方式代替這麼激烈的手段,比如考慮將戰線拉到社會上或法庭中,這樣還是可以堅持自己的原則,也能讓世上更多人知道國民黨的惡行。鄭南榕認為這是盧修一客觀的政治分析與看法,但他有自己主觀的信念,國民黨以叛亂罪侵犯他的言論自由,必須以死抗議這樣的侮辱;他以蘇格拉底因為主張言論自由、寧死殉道也不認錯或逃亡,來說明其中的重大意義。如果他死了,不會白白犧牲,一定會對後續有深遠影響。這是盧修一與鄭南榕的最後對話,將近六日凌晨二時,他知道任誰都無法讓鄭南榕回心轉意了。

1988年4月7日,大批警力破壞重重鐵絲網、鐵門、鐵窗等「防禦工事」,正準備衝進雜誌社強行拘捕時,鄭南榕點燃三桶汽油,自焚身亡。轟然的爆裂聲與熊熊烈火,讓所有包圍在屋外關心的人驚嚇得掩面痛哭、悽惶呼救。火勢被撲滅後,盧修一和民進黨同志不顧四處焦黑與灼熱,強忍著哀慟衝進屋內,把燒得面目全非、仰躺在辦公室凌亂不堪地上的鄭南榕遺體抬出來。

民進黨決定以「台灣建國烈士」定位鄭南榕,五月十九日的追思告別儀式上,前往禮敬的民眾數以萬計,出殯喪禮隊伍行至總統府廣場前,來自草根的社會運動人士詹益樺,再次用激烈方式表達對國民黨政權的憤恨與抗議,引火自焚,追隨鄭南榕而去。
李文,2008,“打一場台灣民主戰役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p.175~176。

陳郁秀回台灣後教授鋼琴十多年,和學生家長之間保持了朋友般信賴而密切的關係,這當中不乏經濟情況不錯、甚至優渥的人士,然而生平頭一遭跟人開口募款,可是讓這位「陳老師」覺得非常彆扭、完全不習慣;每次約好時間前往拜訪,總是話聊完了、茶點也吃光了,已經準備打道回府時,依舊難以啟齒。後來是丈夫面授機宜,才漸漸打破僵局,有了起色。

盧修一認真對陳郁秀講起社會主義者如何看待金錢的大道理,讓妻子了解民主社會選舉的意義和目的,募款經費並非用來享受吃好穿好,而是取之於社會、用之於社會,是為了改善台灣政治環境,因此不但毋須不好意思,還大可以用理念去感動、說服對方,真正做到有錢出錢、有力出力,大家以具體行動實踐理想。在盧修一調教下,陳郁秀放下鋼琴家與教授的身段,後來不僅成了募款高手,也經常利用工作餘暇,夫唱婦隨,一起上山下海,從都市深入鄉間,進一步認識向來咫尺天涯、不甚相熟的這片土地。
李文,2008,“打一場台灣民主戰役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180。

競選期間,盧修一曾在土城公辦演講會後,開著宣傳車到仁教所去抗議。看到仁教所趕緊把鐵門關起來,警衛拿著機關槍埋伏在角落戒備,他用麥克風大聲喊著:「過去國民黨說我主張台獨不對,關我三年,今天我出來選立法委員,請人民來決定我有沒有錯?主張台獨有沒有罪?」當選後,「盧委員」隨著宣傳車到土城謝票,又特地前往仁教所放鞭炮,以凸顯國民黨粗暴對待台灣政治犯的荒謬與不義。
李文,2008,“打一場台灣民主戰役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182。

根據統計,被國民黨視為「老法統」的資深民意代表,分別有218位立委、865位國代、36位監察委員。這些在1947年於大陸選出的民意代表,大多垂垂老矣,有些則是接續凋零者遞補而來,在台灣早就失去正當性。堂堂現代國家的國會竟然出現這種令人不可置信的情況,連美國媒體也嘖嘖稱奇,早在70年代中期,就有一段名為「台灣的困境」的特別報導,播放「萬年國會」老代表們在陽明山中山樓選舉總統的情形,鏡頭裡盡是柱著拐杖、被攙扶的耄耄長者;許多體弱多病的,不是坐輪椅,就是佩戴心律調整器,更甚者,還有人由護士推著病床、帶著氧氣筒或鹽水瓶進入會場。
李文,2008,“打一場台灣民主戰役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183。

年輕人的怒吼與社運團體的聲援,不僅讓中正紀念堂廣場(今自由廣場)擠得水洩不通,也讓民進黨憲政改革的訴求找到最好的舞台,他們高舉「除老賊、解國難」的布條與口號,安排明星級黨部大老輪番演講,將理念與論述在台灣新一代人民當中傳遞、深化。3月19日,國民大會終於決議「資深國代於1992年退職」的提案,而在各界期盼台灣國會全面改選的壓力下,立法院勸退老立委、建立新氣象,亦將指日可待。
李文,2008,“打一場台灣民主戰役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185。

勉而行之,困而行之,ROC不除,台灣淨土難以存在,台灣人生在台灣,死在台灣,要走台灣路,真是艱難。

這看似順理成章的民主進程,在非正常國家體制、意識型態南轅北轍的台灣,卻是步履顛躓、困難重重。1991年4月8日,老國代於中山樓參加他們的最後一次會議,在這個第一屆第二次臨時大會中,國民黨要求老國代們貫徹黨意,在修憲時訂定「中華民國憲法增修要點」,以「一機關二階段修憲」為名,行「一機關一階段修憲」之實,以保障既得利益。這引發了國、民兩黨國代在會場中好幾波肢體衝突,最後由憲警和便衣人員將民進黨國代全部拉出場外。同樣為了這個增修要點,更嚴重的衝突,則發生在4月12日的立法院。

眼看著法案就要在院長梁肅容動用表決權強行通過,擔任黨團幹事長的盧修一深深感到無力回天,不斷以議事技巧杯葛投票。梁肅容依然態度堅決、毫無迴旋之地,他氣得把議事錄資料用力丟到對方身上,梁肅容盛怒下命令警察把盧修一抓出去。一時間,只見將近二十名警察一擁而上。拼命抓住盧修一全身上下,使勁地拖出議場。盧修一怒不可遏,不顧一切奮力抵抗,被拉出去,又忍著疼痛衝回來,四度來回之間,西裝外套和鞋子早就被扯掉,頭部也重重撞到桌角。

盧修一在議場門口的茶水間裡被痛打一番,面對這麼頑強的人,失去理性的青年警察,像對待寇讎般對他又踹又踢。農業團體出身的同黨立委戴振耀看不下,對於國會議員竟然受到如此暴力攻擊,非常惱恨、憎厭,聽到「乒乒砰砰」的聲音,管不了警察人多勢眾,立刻衝到茶水間去救人;也許是從小做莊稼農事練就了好身手,年紀又輕,戴振耀一開始還招架得住,然後畢竟寡不敵眾,不久就只能趴在盧修一身上保護幾近昏厥的同志,脊椎從此被打凹了一處,再也不能復原。在這次激烈衝突中,除了盧修一與戴振耀因受傷嚴重,而在二十分鐘後緊急送往台大醫院急救。民進黨還有好幾位立委,也在混亂衝突中掛彩。
李文,2008,“打一場台灣民主戰役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186~187。

台灣雖然解除了實施長達三十八年的戒嚴統治,國民黨政權卻依然保留了刑法100條,作為控制思想與逮捕異己的法寶,將「意圖破壞國體、竊據國土、或以非法之方法變更國憲、顛覆政府,而著手實行者」,定罪為叛亂犯。只要這條違反憲法保障人民基本人權的法令一日不除,台灣的政治犯便一日不得平反,海外的黑名單也不可能消失。這一年,立法院迫於台灣知識界與社運界聯手發動「廢除刑法100條」的強大壓力,以及民進黨團頻頻在議場內向行政院長郝柏村展開激烈抗爭,開始著手修改相關法案。
李文,2008,“打一場台灣民主戰役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188。

滿頭白髮的「政治頑童」盧修一,在儀表上顯得「很法國」,浪漫而平易近人,很喜歡跟人開玩笑,生起氣來卻十分火爆,每每和政府官員「秀才遇到兵」、有理說不清時,不但上前怒踢答詢席、扯斷主席麥克風,還跟人扭打、跳桌子、丟資料書,一點也不怕斯文掃地,頻頻以「破壞秩序」來執行他所謂的「不公平環境下的體制內抗爭」。即便這種「打不停手、罵不停口」的行徑常常讓他接到恐嚇電話、甚至收到觸霉頭的郵寄冥紙,他也不以為意。
李文,2008,“打一場台灣民主戰役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192。

台灣人愛台灣的記憶難於抹掉,外省人在台灣的經驗,已成為台灣情結,亦難以忘懷,台灣民族起因於台灣情結的共同記憶,由大賣特賣的「海角七號」電影就可以知道,台灣民族的熱點在哪裡。

在盧修一成長記憶裡,家鄉一望無際的蘆葦與成群結伴的白鷺鷥,是意境與意象皆美的兩樣大自然景觀。1975年自歐洲回國後,他曾拉著從小在台北市區長大的妻子,於詩意的秋天到三芝鄉賞看一大片白茫茫的蘆葦,告訴陳郁秀,看似迎著風彎身搖曳的蘆葦,其實相當厲害,如果拔一根拿來抽打,那堅韌的莖桿會讓人痛得哇哇叫。他愛蘆葦樸實無華、內斂而柔軟的身段,這種五節芒生長在一般植物不能忍受的地方,有著強悍的生命力,雖然纖細,卻是如鞭、如劍。
李文,2008,“白鷺鷥之歌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198。

揮劍力戰之後,台灣最大反對黨必須為進入體制內的地方執政、甚至有朝一日為中央執政做準備。收劍入鞘的盧修一,繼蘆葦後又從白鷺鷥取得靈感,把註冊商標般的一頭白髮,與一身潔白、專捉植物害蟲的白鷺鷥做連結。在第二次競選期間,以這種台灣民間受歡迎的益鳥作為形象標誌,不但推出「白鷺鷥宣言」:正直、專業、清廉、乾淨清白、為民除害,還舉辦一系列「台灣之愛」活動,用貼進土地的文化訴求,來打動更多人的心。
李文,2008,“白鷺鷥之歌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199。

這份「思想起」,帶給他莫大的感動,也將文化的臍帶聯繫得更牢、更緊。1991年,位於台北縣八里的十三行遺址,因為內政部「為配合國家重大建設,不指定為古蹟」的結論,爆發了為興建污水處理廠而破壞文化遺產的激烈爭議。基於「歷史只有一次,怎堪後世摧毀」的憂心,盧修一以積極行動挺身捍衛,一方面在立法院提出質詢,強調即速召開古蹟評鑑會議,將十三行遺址指定為古蹟,以利保存;一方面為這個面臨夭折危機的平埔族文化遺產數度請命,與滬尾文史工作室同仁一起奮戰,表達訴求。經過文化界各方的努力,污水廠停工,遺址最終被保全了下來;多年後,十三行博物館落成,靜靜地向後代子民展現著一千二百到一千八百年前的歷史容顏。
李文,2008,“白鷺鷥之歌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201。

理論上,大家都知道「衝突、協商、進步」的道理與步驟,但是在立法院要遵守承諾卻沒那麼容易。每個人一開始都不想爾虞我詐,然而在背後政黨或社會團體壓力下,往往到最後關頭妥協或翻案,不得已變得毫無誠信,能夠堅持初衷又守信承諾,不但需要很大勇氣,也得有回頭面對指責與壓力的心理準備。
李文,2008,“白鷺鷥之歌",《白鷺鷥飛過:盧修一和他的時代》,圓神,台北市,p.206。

(未完待續,撰於2010/02/22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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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更新 ( 2010-06-17 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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