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功大學「河蟹」南榕廣場事件最令人痛心的部分,是那位王文霞被稱為所謂專業發言之後,校務會議的一片掌聲。王文霞罔顧程序性的問題─學務處推行的學生票選結果可否不認帳─直指「問題的核心點」,也就是鄭南榕自焚的意義、價值何在。她認為對台灣民主發展貢獻比鄭南榕還大的人很多、何況以死來解決問題就是一種暴力(猶如伊斯蘭炸彈客)、不負責任(猶如女朋友不理我了就跳樓)、傷害自己的生命是「絕對違反自由和民主精神」的行為。
首先,甚麼是民主自由的核心價值?其實是很籠統的問法,自由是自由、民主是民主,我們可以說自由是民主(所要維護的)核心價值,也可以說程序正義、服從多數尊重少數是民主的核心價值,但不必去扯到愛惜生命,那是另一個範疇的問題。退一步說,如果王教授那麼尊重生命,那麼以她的年紀和位置,不曾公開譴責過國民黨政權在台灣的白色恐怖,也未免太虛假、太懦弱了。
要之,由成功大學學務處推動、學生票選出來的「南榕廣場」命名,校務會議竟然可以決議把它「河蟹」掉,這樣違反程序正義,用王文霞的話說,是「絕對違反自由和民主精神」的,王文霞竟然視而不見,還誇誇其談什麼法國大革命,所以說她假冒專業、踐踏自由,一點也不為過。
至於實質問題,應知死亡的意義有重於泰山、輕於鴻毛,必也生前的言行與最後的死亡互相輝映,才能豐富了這個死亡的意義。鄭南榕在一九八四年創辦自由時代週刊就已揭櫫「爭取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」。以當時的環境而言,雖然解除戒嚴但台獨仍是禁忌,鄭南榕的雜誌刊登台灣憲法草案就是要突破僅剩的禁忌、實踐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。
鄭南榕的自焚不但挑戰了有形的法條禁忌,國民黨政府終於在一九九一年廢除言論叛亂罪,而且相當程度解放了台灣人的心靈,例如台大歷史系的張忠棟教授就是在一九八九年認同轉向。過去的共產黨被塑造為「匪」、台獨份子被塑造為「逆」,都需要經過一番顛覆洗濯,民眾的心靈才能得到自由,今日台灣人之享有自由,鄭南榕無疑是值得一再感念的烈士。
(作者陳儀深 為中研院近史所副研究員、台灣教授協會前任會長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