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正勝著《中國是怎麼形成》,一卷文化。呂自揚提供。
中央研究院院士杜正勝出版新書《中國是怎麼形成》,我一看就說:這本書將成為廣大漢學界、中國史學界必讀的著作,和中國歷史名著。
杜正勝讀初中、南師時,就開始讀中國名著《史記》《戰國策》,立志當歷史學者。大學聯考只填歷史系,以高分入讀當時熱門風光的第一志願台大歷史系。
杜正勝曾回憶說,他讀台大歷史系高二屆的李弘祺和另一位賈土蘅,都是聯考乙組狀元。
杜正勝讀台大歷史研究所的碩士論文《周代城邦》,1979年出版,即受史學界矚目。1992年以《周代城邦》《編戶齊民》、《古代社會與國家》(煌煌巨著論文已發表)等上古史著作,獲選為中央研究院年輕的人文組院士。
二
一個國家、地區的歷史,就像一座山,國家、地區越大,歷史越久,山就越大、越高,它的歷史就越多、越廣大、越複雜。
杜正勝很喜歡莊子所說的,北冥有鯤,化而為鵬,扶搖而上九萬里的故事。這本「中國是怎麼形成」,是杜正勝以《周代城邦》、《編戶齊民》、《古代社會與國家》為基礎,像那由鯤化為鵬的鵬鳥,扶搖直上九霄的高空,以縱橫古今的宏觀視野,透視內裡的敏銳眼光,來鳥瞰這座時間長達一萬年,面積超廣大的中國歷史高山,然後以明暢典雅而嚴謹的健筆,對萬年中國,作清晰透視影像的生動精確速寫。
三
《中國是怎麼形成》的目錄:
作者序:「何謂中國」這個問題?
第一章:鳥瞰中國歷史一萬年。
第二章:中國本部的形成。
第三章:中國的擴張。
第四章:天下之中的建構。
第五章:帝王中心的天下秩序。
尾聲:列國秩序下的四裔意識。
後記。圖表所引。
杜正勝著《周代城邦》、《編戶齊民》、《古代社會與國家》呂自揚提供。
五章的內容皆有三至五個小標題,包括:萬年中國三期論,慧眼獨具的〈封建論〉,原中國的所在,中國本部的奠定,中國的勢力範圍,改造成為中國人,中國的四方與天下,資源匯聚帝都,古典的四裔論述,職貢圖的天下觀等。
看全書目錄大小標題之論述架構,就可知杜正勝在古今史料廣博掌握下,視野之宏觀,解析之深入周延,速寫整個中國大歷史的形成,已從中展現出其創新學術見解的才學與膽識。
四
杜正勝鳥瞰中國歷史,提出首創的萬年中國三期論:
(一)、原始社會-5000年(村落)
(二)城邦時代-2500年(五帝三代)
(三)編戶齊民-2500年 (秦統一中國至西元2000年)
杜正勝著《景印解說番社采風圖》,中研院史語所。呂自揚提供。
杜正勝對「中國」的範圍在那裡?什麼是中國?什麼是中國人?提出精彩論述,說明歷代中國本部與勢力範圍的不同。
中國各朝代,從本部擴張勢力範圍的過程,分武力征服、設官治民(編戶齊民)、文化改造三階段。文化改造使以中原為中心的四方「蠻夷」,即土著外族居民,漢化成為中國人。
五
讀過杜正勝的書,都會讚嘆其論述之嚴謹,上窮碧落下黃泉尋找古今史料的廣博精細深入,視野之宏觀,識見之創新獨到和「言必有據」。
歷史學家李弘祺近著《想像「聲辯才博」》,認為追求知識真理,貴能達到高僧惠皎所說「非聲無以警眾,非辯無以適時,非才則言無可採,非博則語無依據」之「聲、辯、才、博」皆達的境界。
新港文書「新港社業主 李文貴圖記」,取自《中國是怎麼形成》第158頁,一卷文化。呂自揚提供。
蘇東坡《稼說》說,做學問當:「博觀而約取,厚積而薄發」。
《中國是怎麼形成》,正是杜正勝學問已臻惠皎說的「聲、辯、才、博」,和蘇東坡說的「博觀約取,厚積薄發」之頂尖境界,所寫出之言有可採,語皆有依據的精采著作。
杜正勝說他只是根據證據實話實說,有理有據而已。
〈中國是怎麼形成〉,可說是杜正勝一生研究中國歷史,總其成的代表著作。
六
杜正勝以研究中國上古史成名。自1990年代,也開始深入研究關懷台灣歷史,1990年代,即著有《景印解說番社采風圖》和《台灣心 台灣魂》。
杜正勝著《台灣心 台灣魂》,河畔。呂自揚提供。
所以,在論述中國的本部與勢力範圍時,他就利用台灣歷史之《乾隆內府輿圖》的臺灣部分,拼接出一幅首創的《清領台灣輿圖》。大清實際統治的台灣,只是台灣島西半部沿海平原與淺山地區,並未統治東半部的高山與花東。
中國使四方土著居民漢化,最重要的一項是改漢姓。杜正勝引述台大教授陳弱水,對中國長江以南之土著改漢姓的研究。也引證日本時代學者發現,台灣南部西拉雅平埔新港社番土地典賣契約的《新港文書》-「番仔契」,說明清代台灣原住民改漢姓漢化的例證。
杜正勝論述中國大歷史,旁徵博引,竟引證到這張台灣清乾隆55年新港語和漢文對照,蓋有「新港社業主 李文貴圖記」的新港文書,說明這位平埔番社土地業主李文貴,就是清代改漢姓漢化的新港社原住民。
這是張未有人特別引述討論過的新港文書,杜正勝竟也能從眾多清代古文書中發現,來做為中國大歷史速寫的精彩實例,大史學家之「聲、辯、才、博」的境界,實在令人佩服。
有趣的是,這位改漢姓的新港社原住民,正是台大歷史系高杜正勝二屆,聯考乙組狀元李弘祺的祖先。
筆者2012年追尋高雄平埔族歷史,曾在高雄內門木柵採訪一位還會說簡單新港語的婦人,是漢姓劉的新港社後代。也採訪到母姓力,子女姓月的新港社三母子。
內門有很多姓力、月、車 、東、機等非傳統漢姓的家族,都是以漢字為姓的平埔原住民。
七、
萬年中國歷史又久又大又複雜,在考據與解釋的論點,必會有不同。杜正勝在後記上說:「學術見解本來不該定於一,唯有多元並存,才能進步。我們一貫的態度是只要言有所據,論之成理,都予以尊重。經過時間的淘洗,只有可靠證據與合乎理則的推論所形成的知識,才可能永恆。」
相信看過此書的讀者,應多會同意杜正勝的《中國是怎麼形成》,應是可傳之永恆的學術著作。
附記
我少年時就喜歡看梁啟超、胡適、蔣夢麟、錢穆、唐君毅、殷海光、馮友蘭、錢鍾書等頂尖學者的第一流著作。看了《中國是怎麼形成》後,很高興的笑對友人說:
學海一聲笑,滔滔歷史潮,杜正勝寫這本書,可以笑傲江湖了。
Source: 銳傳媒(2024/2/11轉貼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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